1、母親摔斷了腿,躺在家里養(yǎng)傷。出院那天,我看見一只飛鳥在住院大樓上回旋。它有力的雙翼伸展開來,像是在擁抱陽光,又像是在擁抱自由。我連忙將母親的輪椅轉換方向,怕她看見,更怕她想入非非。
2、回到家,母親長達兩個月的臥床生涯也就此開啟。床的右邊是一張書桌,左邊則是幾扇窗,拉開窗簾就能看到高高下低的樹相互掩映。
3、第一周過去,住?;丶业奈覇査骸斑@新生涯感到如何?”她笑著打趣:“不上班的日子就是不同。就是躺著看手機屏幕有點小,該換手機了。”
4、第二周過去,沒等我問,她就說:“昨天夢見我拍床而起,重新學走路了!”我笑:“你是想走路想瘋了?!笨晌铱匆娔赣H開端常常地望向窗外,緘默。我遞給她一本書,她滿口答應著好,可轉身她又望向窗外;我?guī)退蛞慌杷?,她認為太燙,可等我重新接了一盆水回來,發(fā)明她又在望著窗外。她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光澤,疲憊又憔悴。不戴眼鏡的一雙眼微瞇著,也不知她能看明確什么。我問她,她也不答,或者只是急忙搪塞:“啊——啊,沒什么?!?/p>
5、有一天,我見她在出神,正想出聲打斷她,她卻趕緊禁止我:“噓,別吵!”嘴里念念有聲:“窗不見,不見窗?!彪S后猛然抬頭看向我喊:“我寫了首詩,你聽:‘骨斷筋傷人悲觀,靜臥閑養(yǎng)心也安。風撫雨潤樹喜長,隔夜對鄰不見窗?!?/p>
6、是嗎?沒注意呢!我順著母親的眼光向窗外望去:只見層層疊疊的綠緊挨著,從途徑兩旁的土壤中向上向中央蜂擁,又從中央向外向四周延長。對鄰的窗緊閉著,當心翼翼地,似乎極力想與枝條劃清界線。我仿佛能感受到枝條們在耀武揚威,打著一舉奪天的算盤。
7、見我不出聲,她持續(xù)說道:“昨夜狂風暴雨,不但沒有摧毀它,反而讓它枝更繁葉更茂。枯葉被吹落是必定的,可新葉再發(fā)也是必定的啊?!闭f完她看了看自己的腳。
8、我再次望向窗外,陽光下,那些高高下低的樹俯仰生姿,綠意盎然。我試圖想象在烈日炙烤下的它們和在黝黑夜里風雨大作中的它們。所幸此時的它們,仍在,向陽生長。我想,母親必定已從中找尋到了新的生涯意義。